可兩人間的第一次,我實在不想太倉促。
肢體交流會替代語言的溝通,我不想這樣,我想知道,這幾年許顏都在做什麼,想知道,她給我發的這條信息,到底是蓄謀已久,還是臨時起意。
我往後退了半個身子,攥緊手指,呼吸凝滯,忍得太艱難,額頭都出了一層薄汗。
許顏歪著頭。
「顧總,你很熱嗎,要不要開空調?」
「不用,許顏,我有一個問題要問你。」
我認真地盯著許顏的臉,許顏立刻正襟危坐。
「好的,顧總。」
你喜歡我嗎?
像我喜歡你一樣,從高中開始,一直到現在,沒有變過,對不對?
可是進公司這五個月,你為什麼裝作不認識我?
今天為什麼又忽然給我發這種簡訊。
為什麼是今天呢?
無數的問題涌到嘴邊,在口中翻覆,我忖度再三,問道:
「你之前怎麼不來找我?」
是不是也像我一樣,產生了什麼誤會。
這些該死的誤會,我要把話都說清楚,不會再讓任何東西橫亘在我們之間。
15
許顏先是一愣,接著,有些慚愧的低下頭。
「我,我之前不知道。」
「今天才發現的,真的,我真的不是有意隱瞞你,是我太粗心了。」
這是一個完全出乎我意料之外的回答。
今天才發現的?
許顏的意思是,她之前已經打算忘記我了嗎,所以不跟我聯繫,也假裝不認識我,直到今天,才最終確定自己的心意。
我心裡有點失落,可更多的是歡喜。
隱秘的歡喜,像水底的氣泡,「咕咚咕咚」
往上冒,鑽出水面破裂,再也壓制不住,全成了臉上的笑意。
許顏跟我,可真是心有靈犀。
我喜歡下雨天。
窗外雨滴敲打窗戶,人的思緒也會被拉得潮濕而綿延。
我站在窗邊一整天,思念瘋漲,怎麼都克制不住,所以才會打電話,找個藉口讓司機把許顏送過來。
沒想到許顏跟我想的一樣。
「顧總?」
16
「顧總?」
我滿臉忐忑,用手肘推了推顧景川。
媽呀,他笑得好瘮人。
他是不是在嘲諷我,這麼蠢,這麼嚴重的錯誤,居然現在才發現,還好意思說出來。
他不會還是要開除我吧。
絕對不可以啊。
我軟著嗓音,小聲提醒他。
「你說好要懲罰我的。」
罰完了,就不能開除的呀!
顧景川眼皮一顫,笑意微斂,眼神不動聲色地從我臉上移開,聲音啞的不行。
「好。」
我睜大眼睛,屏住呼吸,等顧景川說出那個數字。
扣三千?扣五千?周扒皮,求求你做個人,不可能要扣我一萬吧?
在我無比期待的眼神下,顧景川抬起手,朝我伸過來。
然後——
耳垂上傳來一股溫熱粗糙的觸感。
顧景川大拇指和食指捏住我的耳垂,揉搓把玩。
我感覺自己仿佛被雷劈中。
大腦一片空白,從耳垂上卻傳來細密的電流,遊走全身,我整個身體不可抑制地顫抖起來。
他,他,他,他在幹什麼!
顧景川俯身靠過來,順勢把我壓在身下。
滾燙的氣息噴在我耳邊。
「你耳垂上長了一顆紅痣。」
「我從十年前,就想這麼乾了。」
17
十年前?
我今年二十七歲,十年前那不才十七,才讀高二,未成年啊!
不是,這個不是重點,重點是,我們兩個在幹嘛,顧景川到底是什麼意思。
他這是要潛規則我啊!
柔軟的嘴唇含住我的耳垂,輕柔的啃咬,然後順著下顎線,一路往下,尋找到唇瓣。
雙唇相接的那一瞬,我聽見顧景川滿足的喘息聲。
我心跳得厲害,頭皮發麻,耳朵發麻,被顧景川壓在身側的手也麻,所有被他碰過的地方,都像起了一把火,還帶著電流,讓人抑制不住地戰慄。
我的大腦瘋狂敲響警鐘。
這是不對的,快點推開他。
我的身體卻不肯配合。
雙手自發摟住顧景川的脖子。
大腦:「喂,你在幹什麼,你不應該抱他,而是應該給他一巴掌啊!」
我的腰肢也自動弓起,把我的上半身貼緊顧景川,送進他的懷中。
大腦:「還有你,停下,你這個不知羞恥的A4腰,彆扭了!」
我喘息著呻吟,配合顧景川的動作,抬起腿。
大腦:「好啊,連你也要造反,你們都怎麼回事啊!」
顧景川用力掐緊我的腰,恨不得把我揉進他的身體。
「許顏,我真的好喜歡你。」
大腦:「嗯?說的什麼,討厭,什麼喜歡我啊,啊我不管了,我罷工。」
全身沒有一個地方聽我指揮,連我的腦子都屬於顧景川統管了。
我順從地配合他的動作。
忘乎所以,今夕不知何夕。
人真的不能騙自己,喜歡了這麼多年的人,嘴巴上不說,愛意會從其他地方冒出來。
18
窗外,持久的狂風驟雨之後,終於雲消雨散。
我陷在昏睡中。
這輩子沒幹過這麼辛苦的體力活,全身每一個細胞都精疲力盡,等我再睜開眼睛時,外面天都黑了。
手機不停地在床頭柜上震動,我迷迷糊糊接起電話,打開外放。
「喂——」
這破鑼似的嗓音,把電話那頭的人也嚇了一跳。
「許顏,你嗓子咋了?」
「咳咳,沒事——」
小美:「是被顧扒皮給嚇的吧,哎,他是不是很兇殘?我想想都嚇死啊,最後結果咋樣啊你?」
腰間的手臂猛然收緊,我渾身一僵,等反應過來,瞬間嚇得魂飛天外。
小美還在那邊不知死活地吐槽:
「罰了你多少錢,三千,一萬?該不會開除吧?」
「不是吧,顧扒皮真的有這麼不近人情?實在不行,你色誘他啊,我跟你說,他那個長相,你色誘不虧的。」
「不過他好像不喜歡女人,我記得你上次跟我說,他應該是個gay!」
「對了,你為啥那麼說,是高中就有什麼跡象了嗎?」
閉嘴,別再說了,我嚇得掛掉電話。
顧景川翻身上來,眼眸晦暗,嘴角緊繃。
「顧扒皮?」
「gay?」
「哈哈,都是開玩笑的,你聽我解釋啊。」
我伸手捧住顧景川的臉頰。
顧景川板著臉。
「嗯,你說。」
19
說什麼,我還能解釋個花出來嗎?
在冰死人的眼神下,我腦子都僵掉,眼看顧景川又要逼問,我忙仰起頭,封住他的嘴。
對,先親一下,拖延時間,轉移他的注意力。
只是沒想到,親著親著,又是一場苦戰。
我很快就丟盔棄甲,城池大開,任由敵軍長驅直入。
再醒過來時,肚子餓得「咕咕」直叫。
顧景川還在沉睡,我撿起地上的手機一看,凌晨六點,天都快亮了。
小美給我發了好多條信息。
「合同我已經改好了,還央求財務給我蓋了章。」
「你試著再去找顧總求求情?」
視線掃到桌上的合同,我眼睛一亮,機智如你啊,許顏,昨晚誤打誤撞,成功拖延時間,阻止了顧景川工作。
趁這個機會,我把合同拿回去調一下,就可以假裝無事發生了。
我從地上撿起皺成一團的衣服換上,這才發現,胸前的扣子都被扯開了一顆,根本沒法穿。
在房間裡轉了一圈,我找到顧景川領帶上的鑽石領針,把它取下來別在胸口,然後小心翼翼踮著腳尖出門。
風馳電掣回到滬市,我成功拿到合同,回家換了身衣服後,盯著鏡子裡的自己開始發獃。
天氣炎熱,我選了件弔帶連衣裙,裸露在外面的肌膚,從脖子到鎖骨,再到胸口,全是大片大片的紅痕。
我的臉也跟著漲得通紅。
居然跟顧景川一夜情了,這以後工作上,該咋面對啊。
這份合同都不是很想送去給他。
20
正猶豫間,公司的司機老李忽然給我打來電話。
「許小姐,真是太對不起了。」
「昨天顧總給我打電話,讓我送你去A市,我當時已經喝多了,隨口一答應,後來就睡著了!」
「這下完蛋,我肯定耽誤你的事了,我要被顧總罵死。」
我心中忽然感到一絲甜蜜。
顧扒皮也沒想的我那麼冷漠無情啊,原來昨天還特意叫司機送我了。
「沒事,不耽誤,昨天我自己開車去的。」
「你現在來我家,把這份合同送到A市去,昨天的事就不用提了,我沒跟顧總說。」
送走合同,心裡一塊大石頭落地。
我不由得佩服自己,這麼嚴重的工作疏漏,就這樣完美的解決啦。
許顏,你真是個大聰明啊。
昨天的事,就當什麼都沒發生過,顧景川在床上這麼放得開,肯定也是玩得起的人。
大家都是成年人,這沒什麼的。
我做好心理建設,第二天,精神飽滿,神清氣爽地去上班。
愉快的心情只持續了半天,到下午,部門組長接完一個電話之後,神色驚恐,如喪考妣。
「完蛋,顧總的合同沒簽下來。」
「說是合作方對其中一個項目不太滿意,說沒按他們的修改意見來。」
「那個項目是我們部門做的!」
「GOGOGO!所有人,都給我行動起來!」
21
部門經理一聲令下,大家瘋狂敲擊鍵盤,我從電腦里調出昨天的合同,發現最關鍵的部分正好是我做的。
「趙經理,這個展廳部分的設計,我本來明明已經按甲方的意見修改好了啊。」
「合同為什麼又改了?」
趙經理推了下鼻樑上的眼鏡,鏡片寒光一閃。
「什麼叫又改了?是你本來就沒改好吧,你簽字前自己不看合同的嗎?」
「許顏,你好歹也是名牌大學畢業的,做事情未免太粗糙了。」
「等顧總來了,你自己跟他解釋。」
我臉色瞬間一白,哪裡還不懂,趙經理這是要推我出去頂包。
部門每個人負責一部分工作內容,最後發給趙經理匯總,我前後給趙經理髮了兩次,因為疏忽,他用了我第一個版本,卻想把這個錯誤栽到我頭上。
但他說的也沒錯,合同最後,是我簽了字送過去的,我當時心神大亂,根本就沒有心思仔細看合同。
我只能認栽。
顧景川回來後,果然立刻召集我們部門開會,所有人都戰戰兢兢地垂著頭,聽顧景川訓斥。
「展館部分是誰做的?」
趙經理立刻站起身,伸手指著我。
「是許顏!」
「顧總,我一定嚴厲批評她。」
看著我那副縮著頭,鵪鶉似的樣子,顧景川忽然勾了下唇角,又立刻壓下去。
「不用。」
趙經理:「那是要直接開除?」
「好的,這個許顏,進公司都小半年了,居然還犯這麼嚴重的錯誤,我這就叫人事那邊走流程。」
小美哀求:「顧總,能不能再給許顏一個機會,她之前的工作都完成的很出色啊,這次一定有原因的。」
說著悄悄拉我袖子,朝我使眼色。
顧景川漆黑的眼眸直勾勾地盯著我,右手撐在桌面上,輕輕一揮。
「出去。」
22
小美的嘴巴立刻扁了下去。
趙經理嘆氣。
「許顏,出去吧,自己回工位收拾東西。」
我臉色也變了。
不是吧,提上褲子,就翻臉不認人,這也太無情了啊!
這該死的資本家,可惡!
趙經理伸手推我,我站著沒動,腦袋裡醞釀一番,正想著怎麼求情。
顧景川抬高音量。
「許顏留下,所有人都出去。」
小美給了我一個自求多福的表情,大家抱著筆記本離開辦公室,趙經理還很狗腿地關上房門。
「許顏,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