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陪你歲歲年年,歡榮良久。」
太子一愣,他的手抬起片刻,才緩緩落在了我的肩上。
他似是有些無奈,帶著笑:「哎呀,我的阿陵,你這樣黏人,可教我如何是好。
「我只好答應你,歲序如今日,今生長相守。」
太子嘴上說得輕佻。
但是擁抱我的力道卻很緊,像是想將我箍進他的骨血里永不分離。
恍惚之間,我的視線仿若掠過了太子,穿過荏苒光陰。
望向了當初那對乳臭未乾的可憐稚子。
他們倆緊緊地擁在一起,仿若對方就是他們彼此的全部。
11
冬至之後,便臨近新年。
按理來說,宮中的人,不論是誰,都應當忙得不可開交。
但貼身侍衛長青卻滿臉疑惑地遞給了我一封帖子,他納悶道:「主子,這已經是益王本月送來的第八封拜帖了,前幾次我們都拒掉了。但即使這樣,益王還是不依不饒地差人送過來。」
益王與我的關係說得上是水火不容。
我揉了揉眉心,正想讓長青照舊拒掉。
卻沒想到,長青將信一翻,滿面狐疑地遞給了我:「主子……這……您瞧瞧。」
我接過來隨意瞥了一眼。
就見益王在信後寫道:【陸陵游,我這裡有你感興趣的東西,你確定不來看一眼嗎?如若你不來,那就太可惜了。】
看到這句話。
我的心臟冷不丁跳了起來,我隱隱約約能感覺到,益王似乎是有備而來。
他知道了些什麼?
我的腦子在電光石火間,思考了我可能會被益王拿捏住的把柄。
難道……拔寒宴的那天,益王真的看到了些什麼?
跟太子有關的事情,不容得我輕忽。
我下頜收緊,實在是不能忍受這種被人戲弄的感覺,我慢慢攥緊了雙拳,對長青道:「接了貼,就說我陸陵游會如約而至。」
益王將會面地址定在了城北的一座酒樓。
我一推門進去,就看見屋內只有益王一人,他正吊兒郎當地靠在侍女的懷中調情。
侍女輕巧地剝了一粒提子送入益王口中。
見我進來,益王毫無反應,甚至還在笑嘻嘻地攬侍女的腰。
我面無表情地在他對面坐下,伸手叩了叩桌面:「有什麼事,直說。」
益王這才像是注意到了我,他伸手拍了拍侍女的腰,輕佻地示意她起身。
這才皮笑肉不笑地看向了我:「哎呀,世子爺著什麼急,人還沒來齊呢。」
人?
益王不只叫了我一個,他還叫了誰?
我皺起眉,就準備起身離開:「益王可沒提前在帖子裡跟我商討這宴邀請的來客不只我一人,既然益王不誠心,我也沒什麼繼續待下去的必要了。」
益王嬉皮笑臉地攔住了我:「別著急嘛,世子爺,來人你肯定願意見。
「太子哥哥向來準時,說不定,他這會兒已經到門口了。」
我一愣?
他還叫了太子?
難道……益王知道了太子假扮陳懷夕的那件事?
這可有點難辦。
正巧,門外傳來了太子那疏懶矜貴的嗓音:「我的好六弟,無事不登三寶殿,你這突如其來給你大哥遞拜帖是做什麼?
「我可不記得你什麼時候跟我關係有這麼好了。」
太子推開房門,抬頭就撞見了我的目光。
我們不動聲色地互相交換了一個視線。
他懶洋洋地勾唇一笑,手中的摺扇展開,不疾不徐地掩住口鼻:「哎呀,六弟可真是給了我一份好大的禮。
「我親愛的竹溪世子怎麼也在這裡。
「多日未見阿陵,可總算讓我緩解了這思念之苦。」
益王早已經習慣了太子的不著四六,聽聞這話,他倒也沒什麼反應。
皇室的人把綿里藏針這一套使得爐火純青。
就算太子明里暗裡諷刺益王,他也能笑盈盈地迎上去,親切地牽著太子的袖口:「太子哥哥這說的是什麼話,我們兄弟幾人,屬你地位尊貴,平日裡小打小鬧的活動,我們這幾個不學無術的弟弟怎麼敢叫上你。」
益王往外遞了幾個眼色,示意侍衛把門關上。
他這才親親熱熱地將太子拉到席間坐下:「這次叫太子哥哥來,當然是有要緊事。」
太子不咸不淡地挑了挑眉:「哦?」
益王嘖嘖了兩聲,才惋惜地將目光看向了我。
「弟弟實在是為竹溪世子惋惜,世子長得一表人才,只可惜在京中風評不好,大家明里暗裡都在譏笑竹溪世子男扮女裝的那幾年,覺得竹溪世子是個變態。
「臣弟實在是為竹溪世子感到心痛。」
嘖……益王這話說的,最先在京中傳出我的流言飛語的人,就是他。
他如今怎麼會突如其來改了性子?
不對勁。
我的心逐漸沉甸甸壓了下去,緊緊地盯著益王,想看他接下來會說什麼話。
益王接著道:「只是臣弟不知道,竹溪世子竟然變態到這個程度。
「那日我同二哥設宴,陸陵游卻帶著世子妃早早退席,弟弟我還正覺得奇怪。
「您猜怎麼著?我跟二哥追上陸陵游時,想跟他道歉。
「就瞧見馬車裡的人根本不是什麼世子妃,他懷裡的那人,赫然就是太子哥哥您的臉!」
益王說得激動了起來。
他重重一拍桌,厲聲道:「陸陵游,你可知錯?蓄意在府中養著當朝太子的替身!你可知你愛慕太子的這件事要是被傳了出去,世人會怎麼看你?」
我聽到益王的話,心裡一咯噔。
下一刻,卻是一愣?
嗯?替身?什麼替身?
益王苦口婆心地對太子道:「臣弟輾轉反側之下,覺得這件事實在荒謬,於是立刻就來告訴太子哥哥你這件事!
「太子,我知道陸陵游跟你有少年情誼,你對他一向良善。
「可……陸陵游他是個變態!他肖想你啊!為了得到你,他不惜將世子妃易容成你的模樣!只為了有片刻歡愉。
「太子哥哥!這樣的人,你怎麼還敢留在身邊啊!」
太子:「……」
他表情有些一言難盡地跟我對視了一眼。
早曉得益王蠢笨,沒想到竟然蠢笨成這樣。
那日信王同益王一處,肯定看得比益王清楚。
即使知道了這件事,信王在這段時間裡卻一直沒發作,是在暗地裡窺望著一個合適的時機。
或許在他看來,竹溪是太子的股肱,
若是我對太子揣著不當之心,太子一怒之下,或許就會同我斷絕關係。
這樣,太子就失去了一條得力的臂膀。
先不說這事是假的。
但若事情真是如此,他不想想,太子捨得放棄他的左臂右膀嗎?
太子笑盈盈伸手拍了拍益王的肩膀,嘆氣道:「六弟,哥哥知道你是為了我好,但世上哪兒來的什麼易容之術,你興許是一時眼花,看錯了。
「我對世子爺的心一片赤忱,若是世子爺對我有意,我高興還來不及呢,怎麼會生氣。」
太子似是為了證明跟我的關係有多親密。
他長臂一攬,就將胳膊搭在了我的肩上。
太子親密地半摟著我,笑吟吟道:「你說是不是呀,阿陵。」
我:「……」
某人又要開始胡鬧了。
益王本來對此事胸有成竹,他以為出了這檔子事,怎麼著也該讓太子跟我生出嫌隙。
卻沒想到太子對此絲毫不在意。
甚至還樂在其中。
他瞪了半晌,突然就傻眼了:「太子……你竟然這般能忍?」
太子惋惜道:「益王,你怎麼可以這樣揣測你的兄長,我跟阿陵關係好,難不成讓你嫉妒了?這才想出一些子虛烏有的東西來汙衊我的好阿陵。」
太子唇角的笑意突然就冷了下去。ÿȥ
他冷冷盯著益王,嗓音仿若淬了毒:「本宮平日裡是怎麼告誡你的,別招惹阿陵。益王,難道你就從來不聽嗎?」
太子驟然翻臉。
這是想起了先前拔寒宴時益王做的荒唐事,他正愁無處發泄怒火。
想新仇舊帳一起清算。
益王早就摸清了太子的脾性,陰晴不定、喜怒無常。
被太子驟然一瞪,他已經來不及繼續吃驚,頃刻間,他臉頰上的冷汗就滴了下來。
太子一腳踹翻了益王身前的桌子。
太子冷笑道:「好你個益王,為了挑撥離間,連這種荒唐事都能編排出來!當本宮是瞎的嗎?」
益王被太子一通嚇,當即就心慌意亂地跪了下來。
他哆哆嗦嗦地求饒道:「太子息怒,臣弟一時鬼迷心竅,才做出了這樣的事情。」
我注意到,益王在暗處,眼神陰毒地狠狠剜了我一眼。
12
入了夜,我吹滅了燭火,正準備睡下。
就聽見窗戶吱呀一聲,夾雜著雪沫的寒風呼嘯著湧進了室內。
有人踩著窗欞跳了進來。
我抬眼一望,就瞧見太子徑直推開了我的窗,正含笑注視著我。
我:「……本王的暗衛死哪兒去了?」
長青委委屈屈的嗓音隔著窗戶傳了進來:「主子,這可是太子爺,金枝玉葉的,屬下怎麼敢攔。」
太子轉過身,隨手從荷包里掏了一粒碎金子從窗戶口丟出去,笑著道:「好長青,我感受到你對我的敬愛了,可別再打趣我了。」
長青笑嘻嘻地接走了那粒金子,順手替太子將窗欞合上:「太子爺,您和咱們主子慢慢聊。」
我:「……當本王是死的嗎?」
太子將身上的大氅脫下,搭在了一旁。
他道:「我的好阿陵,我日日夜夜,無時無刻不在想你。你倒好,早早就熄了燈要睡下,我趕來見你,你還對我愛答不理。」
我只覺得腦仁疼。
此從我那次因為成親的事情,跟太子大吵一架後。
這似乎讓他愈發沒有安全感。
隔三差五就要夜闖世子府,似是為了證明什麼,他也不走正門,非要翻窗進來。
我:「……」
「別再一天咋咋呼呼地翻窗進來了。」
太子眸光一亮:「真的?」
直到太子紅著臉,躺在我身邊的時候,他還有些不敢相信。
「阿陵,自從我們回京之後,你再也不肯同我睡在一處,說什麼於禮不合。
「你成親的那晚,全因為世子府有賓客來往,你到底才沒把我趕出去。
「你今日是怎麼了,突然對我這麼心軟?」
太子眸光亮晶晶地偏過頭注視著我,他這小心翼翼的模樣,莫名燙得我心口一軟。
他拉長了嗓音:「阿陵,你對我怎麼這樣好。」
我閉上眼,錯開他的視線,只道:「好了,如你所願。明日你還要趕早回太子府去上朝,快點歇息吧。」
太子對我錯開的話語很不滿意。
他單手撐在下頜處,目光直勾勾盯著我:「阿陵,你是不是害羞了?」
說著,他就要掀開我拉到臉頰處的錦被。
同時,太子的嘴裡還油嘴滑舌道:「別害羞,你我都是成過親的人了,我不會笑話你的。」
我羞惱地扯著被子,不願意讓太子掀開。
「庾柏仁!別胡鬧。」
就在我們倆打鬧間,太子的發扣被碰掉,他那頭烏黑髮亮,漂亮得如錦緞般的長髮頃刻就如瀑般落下。
他單手撐在我的肩處,居高臨下地看著我。
我被他抵在一角,獨屬於太子的茱萸薰香密密麻麻地籠罩住了我。
太子嗓音莫名地,變得又啞又黏,他炙熱的目光落在我的身上,似乎在隱隱約約發燙。
太子的喉結上下滑動了一番,才輕聲開口:「阿陵,別躲我。」
我偏頭,錯開了他那滾燙的目光,只能悶聲道:「鬆手。」
太子的目光緊緊地粘在我身上,半晌,才回過神般,慢慢鬆開了對我的束縛。
他錯過身,耳根紅得仿若在滴血:「抱歉……阿陵,我鬧得過分了一點。」
我把臉埋在被子裡,須臾後,才悶悶應了一聲。
實在不對頭……
我方才跟太子打鬧一番……竟然……竟然起了反應。
這!
這這這!
啊!
我煩躁地把腦袋埋進了被子裡,一句話也不敢跟太子多講。
怎麼會這個樣子!
13
朝堂上出了一件大事。
本來臨近年關,所有人都是一副喜氣洋洋的模樣。
邊關把這急報送過來時,肉眼可見,朝堂上的氛圍登時就冷了下來。
突厥進犯,攻勢迅猛,轉眼間就攻破了三座城池。
他們在城中燒殺掠奪,做盡強取豪奪之事。
因為這事,京中權貴儘是一副人心惶惶的模樣,早早就有了杞人憂天之相。
但即使聖上許下豪賞,朝中也無人敢接這一將職。
也因為這事,太子接連幾天都宿在宮中,根本抽不出時間回他的太子府。
京中逐漸傳出謠言,說老的竹溪世子爺曾經打退過突厥,最後更是跟突厥人同歸於盡。
這才讓突厥人沉寂了幾年。
誠然,在三年前,我爹跟突厥人一起死的那一年。
是景國國力最旺盛的時候。
但隨著聖上的身體一落千丈,他的疑心病也愈來愈重,如今的景國,已是內憂外患,一盤散沙。
要我這個病秧子去帶兵平叛突厥,這幾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
很顯然,這些謠言是有人刻意放了出來。
為的就是讓我攬下這個難如登天的任務。
一是將我從太子身邊支開,讓他少了一個助力。
二是我死在戰場上最好,若我帶兵大敗,聖上怒不可遏之下,也必定會殺我泄憤。
無論如何,這對他們來說都是有利無害的事情。
而太子遠在宮中忙得焦頭爛額,鞭長莫及,根本壓不下去這些流言飛語。
謠言愈演愈烈,沉疴難起聖上也聽到了這些消息。
為了此事,他特意在早朝時把我召進了宮中。
聖上居高臨下坐在龍椅上,做出了一副最和善的模樣問我,願不願意帶兵平叛突厥。
朝堂上所有人的目光都目不轉睛地盯著我,只等著挑我的錯處,好將我打入萬劫不復之地。
太子下頜一繃,剛往前走了一步,預備開口替我回絕。
我就先他一步,從隊列中走了出來,跪在地上對著聖上磕頭道:「臣陸陵游,願為聖上排憂解難,萬死不辭。」
下朝的時候,眾臣散去。
益王在路過我時,故意用肩膀撞了我一下。
他笑嘻嘻道:「世子爺,可別死在邊疆了呀,若你死了,那我可真是少了許多樂子。」
益王抬起眼,那雙眼睛裡,滿滿當當都是溢出的惡意。
看起來,他對這個結果滿意極了,並且真的很想我死在外面。
我皮笑肉不笑道:「只怕臣的命比益王硬多了。」
益王被我刺了一句,他怒道:「你!」
旋即,他冷笑一聲:「陸陵游,你也就現在能嘴硬兩句了,等去了邊疆,我看你能活幾日。」
言語刺走了益王,我迎面看見太子朝著我走了過來。
太子路過我時,眸光微動,頭也不抬地冷聲道:「陸陵游,來我太子府。」
看到太子的這副模樣,我心裡咯噔了片刻,頗有些牙疼地嘶了一聲。
糟糕。
14
果不其然,進了太子府,我看見太子書房裡的瓷器擺件摔了一地。
他見我進來,合上眼冷靜了片刻,深深地吐出一口氣後,才冷笑著看向了我:「陸陵游,我說的話你全當耳旁風嗎?
「我提前囑咐過你,京中的流言是信王刻意放出來的,讓你別聽別看別理。
「我說父皇若是讓你帶兵,我只管裝病,我來替你回絕。
「結果你做了什麼?
「你倒是有勇有謀,直接就擔了下來!你不知道那是信王特意為你設的圈套,就等著你跳進去嗎?」
太子握緊了手掌,他憤然地想找個東西發泄他的情緒,但意識到我還在場,他硬生生忍了下來。
只是雙眼發紅地盯著我:「你以為帶兵打仗是兒戲嗎?你知不知道你這一應,很可能就是有去無回!」
「我今天晚些時候就入宮再向父皇幫你拒掉這件事,你別著急。」太子闔了闔眼,嗓音帶著無奈。
我穿過書房的一地狼藉。
站在了太子的身前。
我沉默片刻,輕輕拽住了太子的袖口:「聖上近來對你的疑心本來就大,若是你替我回絕,他勢必要把怒火發泄在你的身上,如今你的太子之位本來就岌岌可危,後面無數雙眼睛盯著你,等著將你扯下去。
「信王這是盯著你我,做的一箭雙鵰的局。
「你在朝堂上向來比我看得清,我都明白的道理,難道你會不明白嗎?」
我嘆了口氣:「我說過的,陸陵游一輩子都是你庾柏仁的狗,哪兒有讓主人下場保全我的道理。」
太子氣得說不出話,他焦躁地原地轉了兩圈,憤然摔書道:「你是人!你不是籌碼!我不需要你為我犧牲!我只想你活在我的庇護下,活得好好的。
「只想你在這個混亂的世道,能安穩健康地在我的眼皮子底下活著。
「這是我最大的心愿。
「陸陵游!老子把你看得比我的命還重要,這些事情,難道你全然不知嗎?」
太子已經氣得磨牙,他焦躁地在狹隘的書房中抓狂。
我走到了太子的身邊,拉住了他的衣角,一隻手慢慢輕拍太子的後背,試圖讓他冷靜下來。
而那隻拉著他衣角的手,順著太子的指尖逐漸攀了上去。
我跟太子十指相扣。
我一字一頓道:「庾柏仁,我說願意當你的狗,不只是跟你做單純的君臣關係。
「而是我的這顆心,純粹為你而跳動,讓我忍不住想幫你把路鋪好,好讓你走得更穩些。」
我苦笑一聲。
「願意為你鋪路的人有許多,我只是其中微不足道的一個。
「但對我來說,這是我能為你做到的唯一有價值的事情了。」
庾柏仁聽到我的話,他愣了片刻。
他細細咀嚼著我所說的話。
再回過頭時,太子的耳根紅透了。
他的表情幾乎是一片空白,太子結結巴巴道:「你……你方才說什麼?你這是什麼意思?」
我平靜的注視著他,將我們兩人十指相扣的那隻手掌舉了起來。
「就是你想的那個意思。」
我的目光,毫不躲閃地直視著太子。
「我、我、我,我草。」太子罕見地爆了一句粗口。
他人傻了。
15
雖然說信王是不懷好意將這件事推諉到了我的身上。
但對我們來說,並不完全是個死局。
若是我能擊退突厥,那一切事情就迎刃而解。
對太子曉之以理,動之以情。
「突厥人驟然進犯。
京中權貴事不關己,都在相互推諉這份差事。
「但百姓何其無辜,他們被突厥人燒殺搶掠,更有甚者,女子被奸淫擄掠。
「他們本來可以過一個幸福無憂的新年,卻因為景國的無能,而遭受災害。
「這件事再拖下去,還會有更多的無辜百姓受到傷害。
「你是太子,你是一國未來的君主,你難道不多為你的百姓想想嗎?」
並且向太子再三保證,我一定會保護好我自己,不會讓自己受傷。
太子這才勉勉強強鬆了口。
定好的預備出發的那天,是除夕。
頭天晚上,我本來已經歇下。
但誰曾想,太子又一言不發翻窗進來。
我無語極了:「你下次能不能走正門,當我的暗衛是死的嗎?」
太子一聲不吭徑直走過來抱住了我,他沉默半晌才道:「阿陵,我很擔心。」
我一時詫異,不知道太子居然有如此多愁善感的一面。
這還是往日裡殺伐果斷的他嗎?
我只當是太子越活越年幼。
揉了揉他的發頂,我只能溫聲安慰道:「庾柏仁,我會安全回來見你的。」
太子黏黏糊糊地埋在我的胸口半晌。
最後他的手勾上了我的腰帶,悶聲道:「所以我思來想去,總覺得不能將你白白放走。」
太子像只求賢若渴的小狗,貪心地蹭上了我的臉頰。
他嗓音含糊:「既然我們已經互相表明了心意,總應當在對方身上留下一點獨屬於自己的痕跡。
我:「……」
下次再對庾柏仁心軟我就是狗。
真的狗。
會汪汪叫的那種。
……
隔天,早上出發時。
我翻身上馬的剎那,險些沒踩住馬鞍。
因為過於丟臉。
我面無表情地偏過了頭。
心裡暗暗把太子罵了個狗血淋頭。
庾柏仁才是狗吧!咬我咬得這麼痛。
16
邊關戰事吃緊,等我趕到的時候,元宵已經過完。
往日這個時候,即使是貧苦人家,都張燈結彩,喜氣洋洋。
但自從我打馬進城,放眼望去,城中一片死寂,家家戶戶都緊閉門窗。
甚至在我路過時,還會偷偷有稚童掀開窗縫,憤然從裡面丟石頭到我的身上。
「狗官!年年稅收水漲船高,等突厥人打進來,你們又全然不管!
……
諸如此類的言語,全是在痛批景國的不作為。
他們憎恨這個護不住他們的君主,痛恨這個護不住他們的國家。
我知道,自從聖上病得一發不可收拾後,他底下的各方勢力都亂成了一團,互相較量。
但我沒想到……竟會荼毒百姓如此之深,他們竟然已經到了厭惡這個國家的地步。
在我正式接管郾城兵馬的那天。
交接軍令的時候,我一撩袍角,徑直跪在了地上。
沉默地朝著零零散散前來觀看的城中百姓鄭重地磕了三個頭,我肅然道:「我受太子之命,前來鎮守郾城。我陸陵游今日對天發誓,日後我絕不會再讓突厥人的兵馬踏進郾城半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