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他快到山頂,我咬咬牙,決定親自動手。
我飛到碧玉峰一處僻靜之地,抓起幾片樹葉,使出馭獸之術,幾片樹葉飛向四面八方。
被樹葉貼到的靈獸發出怒吼,跟隨我的指令沖向秦宣所在的方向。
能感受到秦宣遭受攻擊,他奮起反抗,但肯定堅持不了多久。
「華景,你在做什麼?」
正在我努力控制靈獸攻擊秦宣時,華清從天而降,厲聲呵斥。
我嚇了一跳,咬牙哀求道:「師兄,你莫要過問,我求求你,就當沒看到行不行?」
華清打掉我的法訣,拉住我的手,眉頭緊皺:「給我解釋。」
我急得跳腳,又想捏法訣,被華清阻攔。
馭獸之術解除,我站在華清面前,低著頭,無話可說。
我恨恨地飛上天,華清緊緊跟過來。
十五名弟子順利抵達峰頂,包括秦宣。
秦宣全身上下被抓咬傷,是最狼狽的一個。
他舉手:「仙人!」
陸師兄很欣賞他:「以後要叫師兄。」
「師兄。」秦宣從善如流,「為什麼靈獸只攻擊我?兩隻金雕,後面還有好幾隻靈獸,全都朝我一個人撲過來。」
陸師兄遲疑片刻:「此事正在調查,或許是意外。」
「之前在靈泉就出現異常。」秦宣說出靈泉里發生的事,「等仙人們趕過來,池子立馬恢復正常……我懷疑有人要害我,阻攔我入門。」
眾人笑:「無緣無故,大家素不相識,怎麼會害你呢?」
秦宣挑了挑眉毛,不知想到什麼,忽然笑起來:「那可不一定。」
新弟子入門,需要認識山上的人,師尊召集大家在主殿集合。
我不敢去,託病婉拒。
翌日,忽然聽到房間外秦宣大喊:「華景師兄,我是剛入門的弟子秦宣,聽說你病了,特意來拜訪你!我們見一面吧。」
見個屁的面!
我在洞府內裝死。
秦宣喊了一陣,離開了。
他走後,華清請我作客,再度詢問我馭獸之事。
我心力交瘁,腦子亂成一團,依舊沒敢說實話。
隔天我聽到弟子們聊天:
「秦宣去碧玉峰把盒子找回來了,廢了老鼻子功夫。」
「入了仙途,他竟然還想找他夫人,當真愛得深沉。」
「凡間事早該了,他竟放不下。」
我大吃一驚,秦宣竟然把盒子找回來了?茫茫森林,他怎麼找的?就連我也不一定能找到!
我急得團團轉。
到時候就算見面,我打死不承認就行。
琢磨半晌,我心生一計,讓人挨個給新弟子們送靈酒,務必送到每個人手裡。
這些酒可以增強體質,新弟子不可能抗拒喝下的誘惑。
最後一瓶酒,我特意讓弟子交給秦宣。
如此一來,秦宣不會懷疑到我頭上。
給秦宣的酒,摻雜了些迷藥。
晚上,夜深人靜。
我估計秦宣應該被放倒,便偷偷潛入他的屋子,翻箱倒櫃。
「在找什麼?」
昏暗的房間裡,身後響起惡魔般的低語。
我嚇得迅速站直。
一隻手伸過來拉我。
我立即躲閃,和秦宣交了兩次手便趕緊逃出門外。
他居然醒著!
他沒喝酒?
心跳如鼓地回到自己房間,我想:他應該沒看清我的臉吧?
屋子那麼黑,他肯定沒看清。
我拚命安慰自己,然等準備洗漱就寢,才發現腰間的玉佩不見了!
真是……
我痛苦地捂住臉。
連續一月,我都推辭不去各種聚會。
但半年一次的大朝會,師尊點了我的名,我無論如何也沒法躲。
大朝會那日,我幾乎一路偷偷摸摸潛行,有人叫我:「華景師兄!」
我抬頭剛好看到秦宣等人走過來,不敢回應,連忙朝前面的人群里擠。
「我剛剛好像聽到有人喊華景師兄。」
「那個傳說中天仙一樣的華景師兄?送我們酒那個?在哪兒?」
「好可惜,又沒看到他!」
秦宣懶洋洋道:「大家都是同門,早晚會見到的。」
碧仙宗所有弟子聚在主殿兩側,黑鴉鴉一片,我雖然與秦宣的距離不遠,但人群簇擁著,他應該看不到我。
繁瑣的儀式過後,師尊召秦宣說話。
「此次新弟子的比試中拿了第一,可要什麼獎賞?」師尊十分寵愛地問。
秦宣行禮後問:「師尊,倘若我的夫人在碧仙宗,您能把他給我嗎?」
我腳趾摳緊,雙手發抖。
什、什麼意思?
他認出我了?
難道他要當著這麼多人的面拆穿一切,把我要回去?
師尊遲疑了一下,頷首道:「倘若一切屬實,為師會替你做主。」
「謝謝師尊。」
秦宣恭敬行禮,站起身,環顧四周,緩緩朝我的方向走來。
不可能吧,他沒看到我的樣子啊。
想……想跑。
秦宣在華清面前站住,行禮:「聽聞華清掌座公正嚴明,修為非凡,以後請多多指點。」
他挨個給各個掌座師兄師姐打招呼。
我鬆了口氣,低頭躲在人堆里。
卻在這時,他忽然伸手,也不知用的什麼手法,竟然從人群里將我撈了出來!
我還懵著,他握著我的手腕,磨了磨牙,笑眯眯道:「這位就是傳說中的華景師兄吧,以後……請多多指教。」
15
秦宣並未公布我和他的關係。
他越是如此,我越是焦慮。
夜晚。
我悄無聲息地站在秦宣房前。
門開著,像是早就料到我會來。
我咬咬牙,抬步走進房內。
秦宣坐在桌邊,氣定神閒地喝茶,見到我並不意外,笑道:「松墨,坐。」
我冷臉坐在他對面:「說吧,你想要什麼?要怎麼做,才肯把那堆字和欠條還我?」
秦宣臉上的笑意褪去,他沒說話,默默觀察我。
說得口乾舌燥,他依舊一聲不吭。
我有點慌,更有點氣憤:「你到底想要什麼?」
昏黃的燭光里,秦宣緩緩開口:「從一開始我就說過,我要你。」
要我?
我咬牙,心裡掙扎良久,站起身道:「行吧。」
說完,我走到他身邊,掐住他的下巴,用力吻上他的唇。
他要的,應該是這個吧。
秦宣愣了一下,似乎沒料到我會這麼做,隨即反客為主,死死摟住我,用力啃噬……
那晚,秦宣像瘋了一樣折騰我,我覺得自己快要死了。
天光大亮才結束。
我努力承受,秦宣想要的,不就是這個嗎?
反正已經做過很多次,不在乎再做幾次。
先拖延時間慢慢解決吧,如果能讓他滿意,說不定會選擇銷毀那些證據……
我回自己屋裡躺了三天才養好。
休息好出門,準備繼續與秦宣斡旋,卻聽到一個震驚的消息——秦宣要退出碧仙宗。
「想來就來,想走就走?當我們碧仙宗什麼地方?」
「都行了入門儀式,竟要退出,簡直不知天高地厚!」
「是啊,要想退,入門儀式前退唄,行了禮發了誓,都洗筋伐髓了,忽然說要退宗,這不就是背叛師門嗎?仗著有天資,竟不把我們放在眼裡!」
從弟子們口中得知,秦宣要退出碧仙宗,師尊一氣之下,將其關進地牢已有三天。
算起來,正是我們一夜纏綿之後。
我迅速趕往地牢。
「秦宣,為什麼要退宗?」我問。
秦宣坐在地牢里,聽到我質問他,低低一笑:「為什麼?你不是不想見到我嗎?」
我一愣。
秦宣站起身,走到柵欄前:「我說過,修仙是為了找你。之前入門考驗時,我就發現有人針對,是你在搞鬼吧。」
他笑了笑:「那時我便猜你在此地,很想見你一面。我放出找到盒子的假消息,你果然著急了,半夜跑我屋裡……」
說到這裡大概想起我的窘態,忍不住輕笑一聲,我也跟著臉紅。
「此後又處處躲著我不見面……那時候我就明白,你很討厭我,不想見我……我自然不會打擾你。」
他伸出手,將玉佩還給我。
「我的願望,只是和你見一面,看看你過得好不好,說說話而已,如今願望實現,你過得好,我便放心了……那盒子我沒找到,你不用擔心我會賴上你,我會走的。」
我呆呆地望著他:「所以……你是為了我才退宗?」
秦宣沒說話,伸手摸我的臉頰,笑道:「以後多多保重。」
他放開手,轉身走進地牢深處,不再和我說話。
從地牢出來,我心情十分低落。
路上遇到華清,他拉住我:「最近你怎麼回事,老是神思不屬,到底怎麼了?」
我快要崩潰了,問他:「師兄,我做錯了事,後面又一錯再錯,該怎麼辦?」
華清愣了一下,柔聲道:「知錯能改善莫大焉,主動向師尊請罪,師尊會原諒你的。」
我低頭思索片刻:「明白了,我會向師尊說明一切。」
來到師尊殿里,師尊及幾個掌座在商議秦宣的事,華清也跟著我進殿。
我匍匐在地:「師尊,弟子有罪。」
師尊驚訝,讓我起來:「什麼事?」
我咬咬牙:「這件事,要從十年前說起……」
我將墜落青城被販賣,遇到秦宣的事,一五一十全講了出來。
聽我說完,眾人目瞪口呆:「秦宣的夫人……就是你?」
我臉頰發熱,羞恥地點點頭:「秦宣為弟子做了那麼多,又找上門來,誓約在前,弟子……弟子不會再逃避,願意負責,與秦宣結為道侶。」
站在旁邊的華清傻了,聽到我的話,怒道:「不行!這算哪門子婚約?他一個剛入門的弟子,竟要你去和他結為道侶?他算什麼東西?!」
我有點無奈:「師兄,此事我有錯在先,自然該承擔責任。師兄不是讓我知錯能改麼?上次若不是師兄阻攔我馭獸,說不定我已犯下打錯……」
華清臉色鐵青。
我說:「弟子這幾年心境無法突破,修為停滯不前,其實也和此事有關。」
師尊沉默良久,長嘆一口氣:「事已至此,結為道侶吧。」
16
坦白事實後,我放下心中大石,心境竟然一夕之間提升了,就連修為也跟著精進。
秦宣被放出地牢時依舊很淡定,問:「要帶我下山嗎?」
我沒說話,在前方帶路。
他慢吞吞跟著我。
我將他帶到自己洞府,平靜地說:「以後你就住這兒。」
秦宣似乎很震驚:「為什麼?」
他以為我在開玩笑,直到許多弟子跑來詢問,才知我居然來真的。
他的神情有些呆傻。
難得見到他如此模樣,還挺有趣。
我笑了笑,讓他回屋裡。
消息隱隱傳出,好多人都知道怎麼回事兒。
我以為會被口水淹死,誰知道弟子們這樣說:
「華景肯定不會騙身騙心,就算騙,也是善意欺騙……」
「華景師兄也是沒辦法才那樣做啊,他好可憐,明明是英雄,結果被害成那樣……」
「秦宣的運氣怎麼那麼好呢!撿了大漏!」
眾人的話讓我有點意外,我以為會被唾棄死,沒想到維護我的人挺多。
心裡緊繃的那根弦鬆開了,心境又再度提升。
此刻我終於悟得只有未經歷的恐懼才是真正的恐懼之意,真正經歷了,反而會淡定起來。
心境改變,此後即便真有人嘲笑我做過凡人的男寵,我也寵辱不驚。
師尊誇獎我終於克服心魔,境界提升,再過一陣應該能升任掌座。
趁此機會,我閉關修煉,穩固心境。
等我閉關出來,已經一月有餘。
一月,在修士眼中不過彈指一瞬。
「我會向師尊說明,凡間事凡間了,既已入仙途,前塵往事應該在凡間了卻,以前的婚約不作數。你既放下了,我也會放下。」他笑著說,身上靈氣沛然。
我愣住。
後來我才得知,我前腳心境提升閉關,秦宣知我願意與他結為道侶,多年心愿圓滿,心境也跟著提升,後腳也去閉關了。
「以後我們就是普通師兄弟。」他行禮,「請多多指教,華景師兄。」
其實我也搞不清楚自己到底是自願結為道侶,還是被迫的,他放棄與我成婚後,我的確輕鬆了許多,便說:「秦宣師弟,我會好好教你的。」
秦宣果真向師尊說明取消道侶之事,碧仙宗上上下下都舉手同意。
秦宣帶著禮物特意去感謝華清,被華清趕出門,回來時一臉莫名,不知道聽到什麼風聲,第二天見著華清便表情微妙起來。
或許心結已解,我和秦宣之間能心平氣和地聊天。
當年離開青城,他雲遊四方,又遇到當初在馬隊遇到的那名修士,跟著他一起走南闖北,學習術法。
他天資高,很快就學會了老者所有本領。
老者是散修,認為教不了秦宣,不願耽誤他的前程,為秦宣介紹修真界的風土人情,讓他找機會拜入其他仙宗。
秦宣想起碧仙宗曾到青城討伐妖魔,懷疑我就是碧仙宗的人,聽聞碧仙宗招收弟子,便馬不停蹄地趕過來……
「原來如此。」我說。
秦宣的日子過得坎坷,我有些心疼。
倘若當初我不是那麼好面子,多幫幫他,說不定他不會這麼慘。
「苦盡甘來。」秦宣不以為意,笑道,「只要結果是好的,不管過程如何,都讓人幸福。」
「嗯。」我說。
退婚後,我經常避著秦宣, 即便我心結已解,終究見面有些尷尬, 總感覺對不起他,無顏面對。
但秦宣剛入門,很多都不懂,需要人指教。
他經常請教我,我答應過教他,自然得履行承諾。
相處起來, 與普通師兄弟無疑。
我和秦宣親密無間一年,他記得我所有喜好。
比如愛吃什麼,愛幹什麼, 言行舉止代表的喜怒哀樂,即便十年過去……他依舊了如指掌。
哪怕我見到他依舊尷尬, 卻依舊被他討了歡心。
他對我彬彬有禮, 十分恭敬。
我不是個斤斤計較之人,原諒了他。
秦宣不止資質高, 心態也很好, 心境提升極快。
我以前見識過他的心態, 知曉他不易被心魔所困,定然前途不可限量。
果然,他是新弟子中修為提升最快的, 風格依舊張揚肆意,卻很懂分寸。
他洒脫不羈, 又善於交際, 漸漸在弟子中成為頭馬。
碧仙宗上上下下都喜歡他。
除了華清和幾個師兄弟。
他和華清的關係一直不好, 好幾次我看到華清罵他, 還有一次對練途中把他打傷了,我忍不住出言相助。
秦宣乖巧地跟著我,十足可憐。
我找華清商量, 讓他不要針對秦宣, 華清氣憤不已,說秦宣在裝。
日子就這樣又平靜又雞飛狗跳地過著。
三年過後,我升任掌座。
秦宣居然已經升成第七弟子。
師尊見到他就笑得燦爛, 秦宣已然成為他最愛的心肝寶貝。
不久北方仙宗大比,秦宣參戰。
臨行前, 他找到我:「華景掌座,若此次弟子拿第一,你可否與弟子結為道侶?」
我的臉頰滾燙, 故作冷漠:「以你現在的修為,想要拿下大比第一,做夢呢。」
他笑嘻嘻地貼過來, 沒個正形:「那你答應,還是不答應?」
我耳根熱得很,好半天才輕聲說:「行。」
秦宣附耳:「什麼?聽不到,大聲點兒。」
我狠狠踢了他一腳, 大步離開。
身後傳來秦宣得意的狂笑。
我走得更快了。
不久,他拿到了大比第一。
「華景師兄,你得做我道侶啦!」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