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具人悖論後續完整版

漸漸地，我的話也多了起來。

可伴隨而來的，還有越發頻繁的無所適從。

「想什麼呢？」

男人俯身湊近，一張俊臉在我眼前放大，近到我能看清他瞳孔中我的倒影。

我驀地回過神，不著痕跡地後退些許，才略顯僵硬地說沒什麼。

池霄勾起一抹笑，看起來心情不錯。

但我卻開心不起來。

剛才池霄靠近的那一秒，我清晰地聽到了自己瞬間失衡的心跳聲，以及不自覺摒住的呼吸。

已經數不清是這段時間的第多少次。

甚至有愈演愈烈的趨勢。

看來得抽時間去校醫室查一查了，八成是得了「竇性心律不齊。」

「......」

當然，我也和我妹說了池霄已經心有所屬的事，勸她趁早放棄，別再做無用功。

誰承想我妹一個字也聽不進去，誓要將「舔狗里的常青樹」做到底。

【我昨天去拜訪了一位算命先生。】

【他說我和池霄有緣分，未來一定能成為一家人。】

【哥，這種情況下我怎麼能輕易放棄呢？】

好傢夥，年紀輕輕地就開始信奉玄學了。

【你被騙了。】

【不可能，這個大師可准了。】

見我妹這副油鹽不進的樣子，我深吸一口氣，費了好大勁才克制住沒把心頭那口老血噴出來。

身旁的男人敏銳地察覺到我的情緒，問我怎麼了。

今兒是周末，我和池霄出來上網了。

網吧的包廂里只有我們兩個人。

我沒猶豫，直接把手機遞給池霄，讓他自己看。

池霄看完，眉梢輕挑：

「希望算得准……」

遊戲的 BGM 太吵，我沒聽清。

「什麼？」

池霄搖搖頭，把手機還給我。

「那你是怎麼想的，要幫她繼續做無用功嗎？」

我遲疑了。

好半天才僵硬地咧了咧嘴，頂著巨大的壓力開口道：

「你知道的，我就這麼一個妹妹，從小她有什麼要求，只要我能辦到的我都會儘量滿足，所以……」

我聲音越說越小。

池霄臉越聽越黑。

「行，我懂了。」

「既然這樣，安塵，我也提前跟你說明白。」

「到時候希望你別因此對我產生看法，你懂我的意思嗎？」

我連連點頭：

「我懂我懂。」

「咱倆的私交是一碼事，你和我妹是另一碼事。」

「你放心，我不會因為咱倆成了好兄弟就去裹挾你接受我妹的追求的。」

「感情這種事勉強不來，你做你自己就好。」

池霄臉色稍霽。

他伸手揉了揉我的一頭捲毛，冷情的眸子裡含著一些我看不懂的情緒。

我失神一瞬，不自在地移開視線。

「那個……遊戲開了，繼續吧。」

17

池霄所言不虛。

他確實沒因為我和他的私交而對我妹的態度有任何轉變。

每天早上，我這個「工具哥」照常替我妹給他送早餐。

然後——

不出意料地全部進了垃圾桶。

而是會和顏悅色地和我聊天。

搞得我一度有些精分。

日子飛快。

轉眼進入大學已經將近三個月了。

期中考試一過，有一門課程池霄赫然出現在了不及格的學生名單上。

我震驚不已。

這門課程是我們同專業的幾個班合併在一起上的，我沒見過池霄逃課啊。

於是我納悶地問他怎麼回事。

男人聳了聳肩，坦言道：

「沒聽講。」

「為什麼不聽？」

「光顧著看你了，哪有空聽？」

「……」

池霄的語氣似真似假。

我理所當然地以為他在拿我開涮，忿忿地頂著一張紅似大番茄的臉走開了。

當晚。

我和某位「腦殘粉」閒聊時，說了她男神不及格的事兒。

安朵登時急了。

【哥，那你倒是幫他補補課啊！】

其實我也正有此意。

因為這個成績會摺合百分比算進期末成績里，如果期末仍然沒考好的話，很有可能會掛科。

掛科可不是小事兒。

於是我一口答應下來，起身去了池霄寢室。

彼時他正在打遊戲。

我直接伸手摘下他的一隻耳機。

「我妹讓我給你補課。」

「作業做不做。」

只要帶了「我妹」這個字眼兒，池霄的態度必定好不到哪去。

「不做。」他冷淡道。

我撇了撇嘴，小聲嘀咕：

「愛做不做。」

可誰知話音剛落，池霄倏地坐起身：

「做。」

「……」

我愣住了。

好像……有哪裡不對勁？

默默對視幾秒，我訥訥問：

「你是反悔了，想做作業了，對嗎？」

池霄咽了咽口水，點頭。

我僵直的脊背鬆懈下來，極力忽略心底的那絲怪異。

「那、那就下床吧，我去把筆記本拿來。」

「……好。」

18

最近學校里不知道從哪傳出來的風言風語。

竟然說我和池霄在搞基。

當室友來問我是不是真的的時候，我整個人都不好了。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妹喜歡池霄的事，怎麼能問出這麼有違倫理的問題？」

林逸想了想也覺得有些好笑。

他把手機遞給我。

「喏，你自己看。」

我接過一看，臉色瞬間像被十公斤重的鉛球砸過。

那是一條知乎的問題，標題叫：

【你見過最甜的同性情侶是什麼樣的？】

下面熱度最高的那條回答是一條視頻。

赫然是那天社團團建時我和池霄在酒吧里做伏地挺身的畫面。

而配文則是——

【我們大學裡的一對兒，話不多說，你們自己看。】

竟然……被錄下來了……

19

評論區里，一群年輕女孩兒磕得正歡。

【小攻一直盯著小受的臉哎，嘴角那抹若有似無的壞笑簡直不要太寵！】

【小受的臉好紅哦，好可愛，看起來是個容易害羞的性格呢。】

【中途還換了個姿勢嗷嗷嗷嗷！這和洞房有什麼區別？給爺鎖死！】

【謝謝，已經想像到倆人 XXOO 時的場景該有多香艷了。】

我無語凝噎。

這都哪兒跟哪兒啊？

不過令我欣慰的是，還是有幾個明眼人的。

【別扯了，這倆人是我們系的，他倆雖然關係不錯，但肯定不是情侶。】

【大家不要腐眼看人基啊喂，下面那個男生我認識，人家是直男。】

【這分明是大舅子和未來妹夫之間的正常交流，你們不要瞎說啊！】

好嘛，我嘴角抽了抽。

連我妹都聞訊趕來了。

然而非常不幸，這幾條評論一經發出，就被無數「磕學家」

群起而攻之。

【他倆要是沒姦情，我把手機吃了。】

【就算不是情侶，上面的男生也肯定對下面的男生有意思，不信就打賭。】

【反正我是沒見過哪個直男能這樣在一個同性身上做伏地挺身還能一點不彆扭的。】

【我也沒見過哪個直男會因為同性在自己身上做伏地挺身而目光閃躲，臉紅到快要滴血的。】

看到這，我陷入了沉思。

20

大學裡八卦的傳播堪比光速。

短短半天時間。

全校都知道我和池霄是「一對兒」的事兒了。

傳得有鼻子有眼，讓人想不信都不行。

池霄當然也聽說了這件事。

他來到我的寢室。

「你在意嗎？你要是在意，我去聯繫人刪帖。」

社團是我妹讓我進的，伏地挺身是我讓他選我的。

結果到頭來他問我在不在意。

我盯著桌面，心裡說不上什麼滋味。

「這話應該我來問你吧。」

「你在意嗎？你要是在意，我去聯繫人刪帖。」

「我？」

「我無所謂，嘴長在別人身上，愛說什麼說什麼。只是你這邊，我擔心——」

我出聲打斷他，用同樣輕鬆的口吻吐出三個字：

「我也無所謂。」

這下輪到池霄呆住了。

他怔怔地看著我。

我疑惑地問：「怎麼了？」

池霄回過神，輕笑：

「沒事。」

21

「哥，那幫人肯定是二五眼。」

「明明就是大舅子和未來妹夫之間地正常交流，到她們眼裡就變味兒了。」

「你可千萬別往心裡去。」

電話那頭，我妹像連珠炮似的說。

我靜靜聽著，忽然很想啃指甲，明明這個毛病好幾年沒犯了。

待她說完，我淡淡回道：

「沒往心裡去。」

「不會。」

又聊了幾句別的。

我妹語氣摻雜上了關切：

「哥，你真的沒事嗎？我總感覺你今天有些不對勁，你是不是不開心了？」

我再三否認：「沒有，真沒有。」

緊接著沒等安朵說話，我話鋒一轉：

「對了，你上次說池霄的生日是幾號來著？」

「這周六啊，禮物我已經郵過去了，哥你到時候記得幫我送一下。」

我「嗯」了一聲。

掛斷電話後，垂眸若有所思。

「......」

池大校草過生日，我身為他的好兄弟兼「緋聞男友」

我在網上挑了很久，最終選了一副耳機。

下單之前，我聯繫客服問能不能禮盒包裝。

客服回道：【可以的親，需要什麼顏色的禮盒呢？】

我想了想，打下三個字：

【粉色吧。】

「......」

時間悄然到了周六。

池霄的父母從外地趕過來給兒子過二十歲生日。

所以這天一大早，池霄就去機場接人去了。

臨走之前他再次向我確認：

「你真的不跟我去嗎？」

我「哥倆好」地攬住他的肩，笑道：

池霄有些失望：「行吧。」

目送那道頎長的背影消失在宿舍門口。

我嘴角的弧度漸漸收斂。

從柜子里拿出兩個禮盒，一藍一粉。

過了許久，給池霄發了一條消息：

【我和我妹的禮物我放你桌上了，祝你生日快樂，越來越帥！】

池霄很快回了一個【OK】的手勢，外加一句：

【我晚上就回去了，到時候給你帶好吃的。】

22

天色漸暗。

傍晚六點的時候，池霄回了學校。

他第一時間問我在不在寢室，估摸著是帶了吃的給我。

我給了他否定的答案，說自己陪室友出來買東西了，大概晚點才能回去。

池霄沒再說什麼。

之後大概過了兩個小時。

我掐算好時間，問他：

【禮物喜歡嗎？我特地挑了猛男粉的禮盒。】

消息發過去之後。

我盯著對話框，看著上方不停地顯示「對方輸入中。」

過了好半天，他才回道：

【粉色的是你送的？】

【對啊。】

此言一出，是長久的寂靜。

池霄沒再回復。

男寢樓側面。

我站在拐角處，目光死死注視著不遠處的大垃圾箱。

果然，不到一分鐘，一道眼熟的身影從寢室樓里沖了出來，直奔垃圾箱，二話不說便開始伸手翻找。

動作急迫極了，仿佛晚一秒他要找的東西就會從這個世界上消失了似的。

我眼睜睜看著那個平時極度愛乾淨的人，玩命般地在臭氣熏天的垃圾里刨著，弄得滿身髒污也顧不上，甚至整個人都快鑽進了垃圾箱裡。

到底是多重要的東西，才值得他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