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意味著只要控制不韋,就等於控制住了試圖從對中國西南貿易中獲益的,哀牢諸部落。對於這樣一個重要據點,漢武帝很顯然不能完全交由哀牢王來治理的。為此,漢武帝將南越國相呂嘉全族遷至不韋縣。
漢朝攻滅南越的過程中,身為國相的呂嘉屬於主戰派。由於與南越王族趙陀家族有著複雜的姻親關係,呂氏家族相當於南越的「後族」。無論從哪個角度來說,漢武帝都不可能讓呂氏家族成員留在南越之地了。
在人口就是資源的帝國時代,將犯罪者甚至其整個家族遷徙至邊疆地區是常規操作。呂氏家族在南越的影響力,使得整個珠江流域都不適合作為其發配地。這種情況下,對接緬甸的不韋縣和永昌郡,就成為了最好的選擇。最起碼對於漢朝來說,不用擔心這個已經習慣煙瘴之地環境的家族,會命喪於永昌。
《華陽國志》記載,呂嘉是秦國國相呂不韋的後代,「不韋縣」正是因此而得名。從此以後,呂氏家族便紮根成為了永昌大族。之所以呂姓沒有被列入南中八姓中,便是因為永昌的地緣屬性實與另外幾個有很大區別。
如果你剛才看得認真,應該能想起在其他南中漢人豪強判亂時,守護永昌的首功之臣叫呂凱,這個呂凱便是當年發配至此的呂氏後人。值得關注的是,諸葛亮在感念呂凱之功後,給予了他一個特別的權力,那就是世襲郡守之職。只不過為了呂氏家族不至於在永昌變得尾大不掉,諸葛亮特意讓呂凱就任北部的雲南郡郡守。
不過呂家的基本盤始終是在永昌,因此進入西晉後,呂凱的孫子及後代還是受封為了永昌太守。
這種由一個家族在本地世襲官職的做法,無異於後來的「土司」制度。區別只在於,一般情況下能夠做土司的,都是當地少數民族家族,而呂氏家族則因為漢朝和自己家族的特殊歷史,成為了世守中緬邊境的「漢人土司」。
在雲貴地區後來先後建立南詔、大理兩國後,呂氏家族和那些南遷的漢人大族,都在這個過程中被融合湮沒了。等到明朝從元朝手中奪取雲貴之地後,在西南以軍屯、民屯、商屯的形式建立據點,才重新恢復了這一進程。
中緬邊境緬甸一側的漢人,是明末清初隨著南明的潰亡而進入北距「不韋縣」200公里的果敢地區的。事隔1700年,兩件事情的相似之處在於:這兩支定居中國最西南部的漢族群體,都聚居於能夠直通印度洋的怒江河谷地帶;另一個相似之處則在於,呂氏家族通過向蜀漢效忠,從諸葛亮那裡得到了「漢人土司」的政治身份;而明末這支大明遺民,則由楊氏家族在19世紀,通過先後向清政府和緬甸政府效忠,而獲得了「漢人土司」的身份認定。
不同之處則在於,呂氏家族數百年的經營,讓不韋所在的保山地區永久的成為了中國的一部分。果敢土司兩面下注的做法,則讓中緬後來劃界的時候,讓這塊土地留給了緬甸。而楊氏土司在果敢的統治權,最終也在上世紀80年代為新的果敢王彭氏家族所取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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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語
梳理完上述歷史,以及不韋縣和果敢的地緣位置後,你會發現這兩個點之所以成為焦點,都在於它們幫助中國打通一條印度洋貿易通道。要說區別,則是漢朝只需要控制不韋這個水道與陸路交匯的樞紐點,然後用貿易利益吸引周邊民族歸附,包括連通對接印度洋的貿易通道。
現在,同樣想打通印度洋經濟走廊的中國,則可以直接與一頭連著中國、一頭連著印度洋的緬甸政府,磨合出合作共贏之法。從這個角度說,果敢這樣一個特殊屬性的「緬屬漢人土司」,依然會成為攪動局勢的關鍵先生,甚至可以說在緬甸境內比在中國境內更有用處。
至於說果敢以後會由哪個「漢人土司」家族所主導,那就要看這個家族如何在中國與緬甸之間玩平衡之術了。